东西问·人物丨田晓菲：被想象和演绎的“陶渊明”

题目:田晓菲:想象和演绎的陶渊明

在《陈·:陶渊明与手稿文化研究》中，哈佛大学东亚系中文系教授像侦探一样，在历史与人物的迷宫中寻找，筛选，调查，发现了不同时代流传下来的，差异很多的手稿这些手稿在流通中不断被改写和解读，甚至面目全非，背后似乎站着不一样的陶渊明

田晓菲本人并不是一个想象和解读的陶渊明与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哈佛学者相比，田晓菲在互联网世界里流传甚广但13岁时，他以天才少女的身份考上了北京大学，并嫁给了著名汉学家宇文索安

不久前，三联书店出版社推出田晓菲作品系列，收录了田晓菲2000年至2016年撰写的四部中世纪文学专著:《赤壁之戟:建安与三国》，《烽火与流星:梁肖王朝的文学与文化》，《尘埃录:陶渊明手稿文化研究》，《沈悠:中世纪早期与19世纪中国的游记》。

最近几年来，田晓菲一直对魏晋南北朝文学和社会感兴趣，最近开始研究唐代，涉及明清文学乃至现当代文学她的专著不枯燥，她的论说优雅通俗，保持了诗人的文学表达在那堆旧报纸之外，她读了金庸的小说以及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和《少林足球》在研究《三国志想象》的变迁史时，她也去看了三国志粉丝的网络文学作品在《东西问》的采访中，人如其言，她对当下活生生的社会文化和现实有着自己的关心和思考

采访记录总结如下:

《中国新闻周刊》:您现在在哈佛大学东亚系任教你是如何分配教学和学术研究的时间的你的学生的国籍比例是多少

田晓菲:我没有计算过时间分配比例，也不会我为研究生研讨课备课，往往离不开我自己的学术研究，给本科生备课和自己的学术研究没有直接关系，这是很不一样的体验但无论哪门课程，我真的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我喜欢教学和我的学生，越是难的学生，越是帮助我成为更好的老师第二，我总是从教学过程中学到和理解很多，教与学不是一句空话第三，教书是我的工作我有一个信念，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应该做好工作，对自己的工作有自豪感，对得起自己的薪水第四，对工作有了更大的责任感:在美国大学教中国古典文学就像为中国古典文化代言，面对的现实和国内大学中文系的同行有很大不同，中国古典文学本身已经变得冷门，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承担许多意义上的翻译工作

最近几年来，从研究生到本科生，越来越多的学生是中国人特别希望学生的民族，语言，文化背景更加多元因为如果在未来的世界里，只有中国人对中国文学感兴趣，那岂不是中国文化最大的悲哀！当然，有些因素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但作为一名中国古典文学教授，我是有责任感的

《中国新闻周刊》:你说现代人和古人的文化差距远胜于不同国家之间的文化差距那么如何向美国学生解释中国古典文学呢你的美国学生有双重差距

田晓菲:中国大学生看不懂荷马史诗或莎士比亚戏剧吗他们看《堂吉诃德》的时候会有双重落差吗中国古典文学和其他语言文化的文学一样，既有历史文化的特殊性，又有人性的普遍性它不是人类世界文学中不可理解，不可接近的怪物，你也千万不要把自己定位为不可理解，不可接近的怪物

《中国新闻周刊》:国内一些诗人和学者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古代诗歌已经成为一种文体，有固定的用词，立意和典故现在的人很难用这种形式表达当代生活你同意这个观点吗

田晓菲:在诗人的手中，一切皆有可能，但诗人实在太多了没有诗才，当代生活就无法以新诗的形式表现出来但是，说到底，写诗是个人的事只要你开心舒服，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你爱用什么语言什么形式都可以没必要在意别人尤其是学者怎么说

《中国新闻周刊》:你说古诗和新诗有本质区别，就是古诗是大家的诗，新诗是诗人的诗你的意思是古诗词描绘的是生活，是生活本身，而不是表达自己很多人只是觉得古诗是诗人的诗，新诗是大家的诗，因为新诗往往反映了当下的社会现象

田晓菲:月亮，现在在海上长满了，照亮了整个天堂，我希望你长寿，千里分享一个美丽的生活，抬起头来看，我发现这是月光，再次下沉，我突然想到了家或虽然我的身体没有鲜艳的凤凰那样的翅膀，但我感觉到了神圣的独角兽的和谐的心跳这是诗人的诗，还是所有人的诗再看这首题为《挽歌》的诗:月下小土豆/月下小土豆/来了狗/嗅/月下小土豆这是大家的诗还是诗人的诗比如几年前，我在做网络诗歌的研究时，看到一首旧体诗，题目是《二十五省遭遇雾霾天气，南京中小学紧急停课》，讲的是我婆婆手术后住院的事，是她出院后用诗写的这些都是大家的诗

但另一方面，后一种观点也有其道理因为文学和文化现象就像我们的世界一样是不断变化的对于研究当代文学和文化现象的学者来说，必须保持思想的敏锐和观察的即时性，看到不断的变化我在一篇关于聂绀弩的文章中提到，最近几年来，旧体诗和新体诗似乎颠倒了位置:越写越开，越写越俗，越写越家常，有些人认为俗，这是好事，相比之下，旧体诗越来越装腔作势，越来越被赋予宏大的意义，越来越因为学术的介入而束手束脚，束之高阁，僵硬呆板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提起田晓菲，人们会说天才少女或者说你老公是宇文索安，这必然会成为你的标签你会拒绝这些标签吗

田晓菲:我有很多标签和身份，没有一个单一的标签和身份能代表我给我贴标签是别人的事，不是我的事别人对你的看法从来不反映你在哪里，只反映他们在哪里或者他们静止在哪里

《中国新闻周刊》:基于您多年来对中国思想史和文学史的研究，能否在历史中某种程度上找到我们自身问题和当今世界困境的答案。

田晓菲:在历史上，特定的问题没有特定的答案，因为每个特定的问题都是独特的，因为它是当前的问题但是，一些古老的智慧可以为当代世界遇到的具体问题提供一些抽象的参考，比如变通这个概念宇宙万物都在不断运动变化不改变就不行如果不行，很快就不行了内外的界限是人为构建的，是不断变化的从历史上看，杂交和流动是人类的常态，是进化的基础